钟情妄想（Erotomania）是一种妄想性的信念，指坚定地认为另一个人，通常是拥有较高地位者，对自己存在爱慕之情。一篇发表于10月《美国精神病学杂志·住院医师期刊》的文章中，美国威斯康星医学院的Marc Gunderson博士就这一现象进行了探讨。

病例

P先生，44岁，单身，无业，白人，既往罹患分裂情感性障碍（双相型），合并多重物质使用（酒精、可卡因、大麻、甲基苯丙胺及D-麦角酸二乙胺[LSD]），本次因急性躁狂症状来诊。入院时，患者表现为言语迫促、易激惹性升高、思维形式障碍、偏执/夸大妄想、自杀观念及幻听。此外，患者尚存在宗教相关的先占观念。患者报告称，自己已有6个月未服药。

P先生既往曾两次试图过量服药自杀。其母亲死于自杀。

患者与姑姑共同生活。从姑姑处采集的病史显示，患者近期对一名著名的音乐家相当着迷，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追随她的音乐会。最近，患者舍弃了自己的公寓，并将财产卖掉，打算与该音乐家结婚及共同生活。他的姨妈相当肯定，两人并非相互爱慕的关系。

入院实验室检查未见异常。患者最初的药物治疗方案为双丙戊酸钠缓释剂1000mg  qn，奥氮平10mg bid，氯硝西泮1mg bid。由于患者的精神病性症状对奥氮平应答不佳，医生随即换用了氟哌啶醇5mg bid。

随着药物治疗的进行，患者的情感症状逐步缓解，有关该音乐家的内心体验暴露得更加充分，这些内容进一步体现了该妄想的高度系统化。患者揭示了音乐家如何使用暧昧的目光及手势将自己与其他观众区别开来，这些目光及手势正表明了自己是音乐家的情感目标。若与患者对质，指出这一关系中的不合常理之处，例如两人即将结婚但还没有进行过有意义的谈话，患者很快试图将其合理化，或给出一个模糊的借口。

患者的情感不稳定及思维障碍得到了显著的改善，自杀观念则完全消失；偏执及夸大妄想有所减少，且不再对生活造成干扰。然而，钟情妄想却仍未改善。患者最终同意使用氟哌啶醇癸酸酯，出院前接受100mg注射治疗。鉴于患者情绪稳定，自杀观念消失，而残余的妄想似乎带有慢性特点，患者遂在法院的指令下出院。出院时的治疗为双丙戊酸钠缓释制剂1750mg qn，氟哌啶醇癸酸酯150mg，每月注射一次。

讨论

早在希波克拉底时代，人们即已描述过钟情妄想，但真正使其出名的是法国人de Clérambault；直到现在，“Clérambault综合征”仍常用于指代色情妄想。事实上，钟情妄想究竟是一种独立的诊断实体，正如Clérambault本人所提出的，或是其他识别度更高的精神障碍的一个症状，目前尚存在争议。DSM-5仍将钟情妄想视为妄想障碍的一个亚型，而妄想障碍最早出现在DSM-III-R中。

1975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中，Hollender和Callahan描述了钟情妄想的两个主要亚型：

★ 原发性（纯粹）钟情妄想：钟情妄想为患者唯一表现出的症状；

★ 继发性（联合）钟情妄想：钟情妄想为一组复杂症状中的一个。

此后发表的一篇文章中，Seeman提出将钟情妄想患者分为以下两组：

★ 患者所固着的目标更常规；该组患者精神障碍病情更重，个性更为羞怯；

★ 妄想时长更短，强度更剧烈，目标更为强大，且可能复发；该组患者的功能水平往往更高，个性较进取及冲动；

一项发表于1985年的研究中，Ellis和Mellsop提出了9条操作标准，试图使钟情妄想的诊断更为具体化，如下表：

Ellis P, Mellsop G.1985

Kennedy等试图使用Ellis和Mellsop的操作标准及Seeman提出的分组方法，对15名钟情妄想患者进行分类。结果显示，Ellis和Mellsop的分类方法相当有用，但也有接近一半的个案不满足起病突然、慢性病程或无幻觉的标准。在对诊断标准稍加改良（如下表）后，Kennedy等指出，所有的个体均完全满足这些标准。同时，他们也发现Seeman的分组方法效度欠佳。

Kennedy N, et al. 2002

使用这些诊断系统对P先生进行分析，这一过程颇为有趣。结合病史及当前临床表现，P先生无疑属于继发性钟情妄想。其现患躁狂症状及长期偏执性妄想史提示，他并不仅仅存在这一种性质的妄想，诊断妄想障碍也不合适。P先生满足Ellis和Mellsop原始诊断标准中的7条，并满足改良版诊断标准的所有条目。值得注意的是，P先生同样未能满足原始诊断标准中常常未能满足的几个条目，进一步提示原始诊断标准可能过于严格，或条目与疾病本身无关。

相比于深究诊断条目，考虑钟情妄想与DSM-5中精神病性或情感障碍的关系可能更有意义。大部分较早的文献将注意力放在了钟情妄想的诊断地位上，而未充分考虑其与情感障碍之间的相关性。回顾Clérambault的原始病例时，Signer指出，无论是原发性还是继发性钟情妄想，患者均存在很多针对心境障碍的提示，主要是心境高涨及夸大状态。另一项研究则显示，存在钟情妄想的患者中，分别有25%和7%存在与分裂情感性障碍及双相障碍相一致的情感特质。该研究同时指出，总体而言，相比于一般的妄想，钟情妄想组患者呈现出更多的躁狂症状。Signer在其文献回顾中还提到，多项研究使用心境稳定剂及抗精神病药治疗钟情妄想，并取得了阳性结果，进一步提示了情绪状态与钟情妄想之间的相关性。

在针对地位较高者的钟情妄想患者中，夸大及性欲增强是较为常见的躁狂症状。此外，P先生还存在涉及宗教的先占观念，这一状况与钟情妄想孰因孰果难以判断；然而可以明确的一点是，P先生的妄想与心境状态是协调的。考虑到钟情妄想与情绪的密切联系，一种较为谨慎的做法是：如果患者出现钟情妄想，临床医师应同时针对患者的心境症状加以评估。

结论

针对钟情妄想究竟是否为一个独立的疾病实体，争论仍将继续，很大程度上在于真正的钟情妄想并不常见；相比而言，人们在诊断妄想时则更有把握。此外，钟情妄想与心境障碍之间似乎存在相关性，包括分裂情感性障碍及双相障碍，这一点或可指导针对此类患者的诊断流程。人们仍需进一步开展研究，从精神动力学及精神病理学角度真正理解钟情妄想的起源。

文献索引：Marc Gunderson. She Loves Me Not? A Case of Erotomania.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Residents' Journal. October 2015; 参考文献请查看原文。医脉通（配图/王杨超）